闲情命题作文《大寒无雪》

继续给旧作存个档。前几天一时兴起，去闲情搜这篇命题作文，发现这两年也许是重回丛林期的缘故，有心思正经出题写文评文的人都没有了，深以为憾。更有甚者，曾动笔写的最后一篇命题作文《执象而求》居然被吞了，辛苦码出来的几千字就这样消失无踪，轮到自己真是不得其解，还好lofter存了个档。以后还是继续搬一点旧文过来吧，虽然都是仓促而就，上不得台面，总是敝帚自珍，值得留念。

要搜这篇文出来，也是为了最近在填一首古风《少年游》，构思颇有相通之处。类似的文学形象早有珠玉在前，我也就是抓住一点吉光片羽，记录一笔摹想出的某个人罢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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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大寒无雪》

他紧靠身经百战的爱马，缩在冻得冷硬的沟壕里，微微眯起眼，仰望晦暗的天空。

忘了哪一年也是大寒，白雪纷飞，整座京城皑皑一片，他遇见了那个人。

家中小宴，他这个不肖的浪荡子言语中又得罪了父亲，老将军气得须发怒张，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，喝令他滚出家门。

家里自然是待不了了，他搭上件锦袍扭头就走，连马也不骑。漫天风雪中懒得辨认方向，不知过了多久，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酒香，这才惊觉自己正处在十里教坊之中。眯眼望去，连绵不绝的亭台楼阁个个门窗紧闭，耳侧隐隐约约传来丝竹之声和男女笑语，想来无数富贵子弟正在里面烤着火炉寻欢作乐。

然而，不远处却单有一座小楼窗户大开，任由风雪侵入。酒香似乎便是从此处传出的。

不顾避忌，他纵身跃上了小楼：“这风雪太大，在下来得实在鲁莽。只是闻得酒香浓烈，食指大动，不知可否讨一杯喝？”

“无妨。同是风雪中人，我这‘瑞香’便请兄台品评一二。”楼里唯有一主一仆，主人正对着窗外自斟自饮。那人气度非常，见了他有些惊讶，却不恼怒，亲手给他斟了一杯。

抿了一口他便愕然：“怎么这酒是冷的？”

“大寒之日，不知举国还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，不知边疆还有多少将士转死沟壑，喝一杯冷酒又算得什么。”那人伸手接住一片被大风吹得晕头转向的雪花，低声说道。

若是平日听到有人如此拘泥，他不免白眼相向。如今听那人言语低回，含着说不出的伤痛，他竟默然无语，仰头将一杯冷酒倾入喉中。冷意如一条雪线般在腹中游走，回味醇厚无匹，中人欲醉。

这一夜他便在这小楼盘桓，宾主相谈甚欢。他大概醉得很厉害，否则两人下楼分别时，那随侍仆人为主人披上的、世间只存一袭的紫金貂裘也不会认不出。

第二年大寒，他们已然熟识，约在小楼喝了一夜的酒，看了一夜的雪。

第三年大寒，他们带了酒却没来得及喝。小楼外风声凄紧，雪花洋洋洒洒，楼内却是交颈躞蹀，一夜柔情缱倦。

之后他发现那人乃是当朝天子，也发现朝中形势严峻，内忧外患之下已然岌岌可危，更发现情深一往，原是无药可解。

天子其实身有寒疾。他从此再不容那人开着窗喝酒赏雪。

“他还没醒？太医呢？”

“公子，皇上晕厥之前吩咐此事万万不可泄露。北方胡人势大，战事吃紧，援军正待开拔，决不能因为皇上的病情影响了军心。”

他握了握拳头，转身出了宫。

一把恩师赠与的宝剑，一条家传的簪花长枪，一匹心爱的白马，一副黑色的战甲。他默默立在援军帅帐之前，直到父亲沉着脸掀帐而出。

父亲还是那个幼年记忆中威风凛凛的兵马大元帅，只是双鬓花白，满脸沧桑，看得他心里有点酸。

不争气的儿子终于幡然醒悟，遵循祖训投军从戎，老人欣慰不已，却还是声色俱厉地训了他一通，把他丢到前锋营去做一名小兵。

北疆真的很冷。将士们爬冰卧雪，吞咽着粗糙的军粮，冻得彻夜睡不着觉。他经常省下一点口粮留给伤兵，饿得饥火中烧之际，便往嘴里塞两把雪了事。

他现在就很饿。

旁边的小兵在问：“将军，什么时候出战？”

他睁开双眼，撑起身跃上土坡，天际出现一条黑线，那是奔驰而来的胡人骑兵。他心里计算了一下时辰，扬声笑道：“诸位，今次之战，我等以逸待劳，定能围歼胡人主力，保我朝北疆十年太平无虞。还望诸位加一把力，打完这仗回家抱老婆孩子去！”

将士们轰然应诺，十分振奋。

他含笑看着同袍大声鼓噪。手下亲随打量着即将成为战场的平地，说：“将军，今日大寒，却无风无雪，真是决战的好日子。”

不错，大寒无雪。

打完了仗，他就能回京看到他。

完